这是十年前的那个初秋,我跟曾先生的所聊,如今找来版面都斑驳不清了,好在文字还在,是为记——
他早年留学英国,曾认为回大陆无望,如今已在大陆讲学20年。
他自信到有一点骄傲,但厚积薄发不容置疑。
他说中国人就是不服气,不认输,很会讲道理,他其实也如此。
他讲管理,也讲人性,他温和又坚定。
他说《易经》还要再讲50年。
他最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是“很好”。
他虽然76岁,但或者,是可以和他吃布丁的。
曾仕强的粉丝童叟皆有,他的身边也总是围绕着一群聆听者,这使采访时的一对一交谈变得仿佛是一件奢侈之极的事情。
还好,此次,他不是匆匆来济,他在齐鲁停留了七天——9月1日到山东教育电视台《名家访谈》录节目,去东营参加一个论坛,9月7日又折回济南参加“名家齐鲁行”启动活动。
为此,我也是先做了一回席地而坐的聆听者。9月3日下午,和曾仕强,从国学到管理,从易经到生活,坐而论道,只消一杯清茶。
习惯了人们的鼓掌,习惯了人们的聆听,他如茶,似风,更像一棵秋天的树。
A
《理智与情感》:茶杯和身体
安静品茶,不如看茶论道,和早年曾留学英国的曾仕强说话,让我想到英国作家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能明显感觉到,曾仕强带你在情感和理智之间走S路。
“任何人在同一时间只能讲一部分道理。”这是曾仕强的理智。
当有人拿着他的书到他面前细数他的书目,并请求签名的时候,曾仕强很开心,这是他的情感。
“西方讲教学,GAME,讲用游戏的心态。”曾仕强完全不同意,“一定要听老师讲完再问,不能干扰别人学习。”他的表达欲也同样不喜欢被随意打断。
此次的采访,我小心地藏着很多问题,努力做一个倾听者。
听曾夫人说,曾仕强的祖父是中医,而曾仕强的养生则很简单,“因为四处奔波讲学,所以身体内的火气有些大。在我看来,养生两句话就可以讲完。第一句:生活有规律。晚上11点就好好地躺在床上,因为11点到隔天的1点那两个小时很重要;中午吃饱饭,躺一躺,让五腑六脏都休息休息。”
正是因为这份坚持,曾仕强来《名家讲坛》录节目,也只有三个上午,“下午需要休息。”
当下养生的话题渗透到生活的各个层面——养生书、电视养生讲座、生活养生馆,曾仕强却认为现在养生的火爆现象并非好事,“这只是意味着养生也开始商业化了。但‘商业化’这三个字会最终毁了我们自己。商业化把美术和音乐都毁了,商业化之后,因为打假球足球也不能看了。商业化会毁掉所有的文化,包括养生。”
商业化的炒作是很可怕的,炒到大蒜也贵了,绿豆也贵了。然后呢?一直笑着说话的曾仕强语气开始有些强硬,“我们比较重视茶杯,比较重视桌子,好像最不重视的就是自己的身体,照理说,身体绝对比茶杯贵重吧,但我们往往茶杯碰坏了会心疼,身体糟了反而不在意。”
B
《好风长吟》:成功不可复制
如果一下午都听曾仕强讲话,即使没有茶,也不觉得口渴。
因为他的讲话里不仅透着理智与情感,也有“傲慢与偏见”,此处傲慢为一点骄傲,偏见更多是与众人惯常观点不一样的见解。
“现代人太急躁,比如听讲座想听回来就能马上应用并且见效,这是错误的。”曾仕强更想提醒企业管理者,“谁也学不了谁,要做你自己。没有两个公司一摸一样。”
“现在大学里面同一个系同一个专业的人住在一起就不好,应该学农、工、医、史的住一起,可以听不同的声音。”曾仕强笑着讲到“实事求是”,有时要心想事成,却事与愿违,“有时候一本书误导多少人。”曾仕强的观点很明确,“文章千古事,下笔要谨慎。”此刻,我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我对自己有些包容——“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像曾仕强说的,他的东西都在脑子里,他随时都能抽出一个观点。
谈到吃饭,“西方人鸡排、牛排,各吃各的,中国人一桌子菜,桌子可以转,我们有夹菜的习惯,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不好吃的夹给别人,自己想吃的转到自己跟前。其实各取所需,各安其位很好。”曾仕强讲话像说话,他总是能把很通俗的例子很快上升到《易经》。
说到《易经》,谈到国学,“就是要在小孩记忆力好的时候让他背,我在福建读小学的时候,战乱年代,遇到一个很好的老师,教国语的,每背过去一页,都能得到他盖章,那时整本课本都会背。”曾仕强谈到让孩子从小“背”国学的态度很坚决,“我是学师范的,我最懂了。”
“外行。”对于有观点认为让小孩子背诵并不能理解的文字是折磨孩子的观点,曾仕强很不认同,“其实就像牛有两个胃一样,吃进去,等着反刍。所以等年纪大了学国学是吃亏的。到台湾读大学也是如此,不管学什么,都要学《论语》。”
权且拿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好风长吟》书名来用,国学好风当长吟。
C
《男人这东西》:其实很怕哄
曾仕强的茶杯,是曾夫人控制水温和浓淡的。
曾夫人告诉我,她和曾仕强是18岁就认识的,“大学同学,但大学里没谈恋爱。”
日本著名作家渡边淳一以坦直真诚的笔触写《男人这东西》,曾仕强谈男人也是如此。
曾仕强的骄傲很直接,演说的时候,他说“我在大学是学工的,但我的知识面很全面。”应邀写下毛笔字的时候,由于纸墨的局限,字略未显出最美的姿态,曾仕强依然笑着说,“虽然很久不写,但是我的字还是很有功力的,一看就知道我练的颜体。”
曾夫人告诉我,“他有十多年写毛笔字了。”“小时候光着脚,穿着短裤,练毛笔字,蚊子咬得啊……”曾仕强说的是七十年前的日子了,他用手在腿上比划着。他的话语中虽然透着苦涩,却也透着一种怀旧的不舍。
书法,也能让曾仕强扯入中西差异——“汪精卫的书法这么好,但没有一个人去练他的字,说明了一个问题:西方人是看专业,而中国人是看人品。”
生活就像茶叶加柠檬。“年轻的时候我们也争吵,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不怎么吵了。”曾夫人说,“他讲话本身就很直接幽默,跟我也这么说话,常讲些有意思的事情。”
没有绝对的爱,曾仕强说“男人怕哄”,大致是讲男人顺了女人的“哄”便是愚钝乃才能之谓,而女人懂得此术便能化腐朽为神奇。
在曾仕强“炫耀”他的书法的时候,曾夫人走到曾仕强身后,笑着用手轻拍他的背。曾仕强在台上讲,曾夫人便在十米内的台下,空调很凉的时候,曾夫人扯一件橘色衬衫反扣在身,一直保持着倾听的姿势,这大约也是一种含蓄的“哄”。
有人请教曾夫人夫妻相处之道,曾夫人笑着说:“没什么经验,只要看我们就好。”
“天南海北地走,我们都在一起。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大陆,一半时间在台湾。”曾夫人以前也是大学老师,曾仕强夫妇有3个孩子,“两个在美国,一个在台湾。”
D
《打不碎的鸡蛋》:要写18本书
听曾仕强讲话,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用意大利作家马莱巴《打不碎的鸡蛋》的书名来描述他。
蛋清是他的温厚,蛋黄是他的明辨,外面有个包围的壳——打不碎的一种执著。
“刚开始出来讲学的时候,时未到,我讲中国式管理,因为那时候讲易经还太早。年,中国人才开始正式讲《易经》,但实际上我的中国式管理都是从易经里出来的。第二步我讲国学,国学其实已经是开始讲易经的道理。现在我就开始讲易经,时已到。”
在听曾仕强说话的时候,有一会儿我有些走神,我看着他的“白发苍苍”,看着他身上的唐装,我想起他之前说过的,“我们的生活其实就需要两个字:精道。”
一个76岁的老者,在滔滔不绝地讲,接下来是什么呢?“人只要活一天总会有对未来的规划。事实上,要把《易经》说清楚,至少要写18本书,我现在才出6本,接下来的时间,后面的书就够我写的。书出来还会有回馈,还要调整一下,我的重点就在这里。”
到落笔成章的时候,我又想起,9月7日,济南下着紧密的秋雨,曾仕强和曾夫人出现在济南祝甸社区的身影,虽然有人帮忙撑伞,但年届80岁的老人还是在雨中参观社区文化长廊,并进行了演讲。
生活其实很简单,活一天过一天。“回想年轻的时候,我想我要到北京几乎不可能,但现在也去过了。不仅如此,全世界几乎都到过了,也没有什么遗憾。老伴陪着我,孩子们又不用我操心,三个字:我足已。”
听来听去,还是要回到已经谈“俗”的观点——人应该三平:平淡、平凡、平实。然后,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完善。
茶有些凉了,人也要踏上归程。
档案
年8月28日出生,先后取得国立台湾师范大学教育学学士、美国杜鲁门大学行政管理硕士、英国莱斯特大学管理哲学博士和英国牛津大学管理哲学荣誉博士。后开创“中国式管理”,被称为“中国式管理之父”,代表作有《中国式管理之组织行为学》、《家庭教育》、《儒家管理哲学》、《胡雪岩的启示》、《易经的奥秘》等。
对话
王赟:您第一次来山东是什么时候,对山东什么印象?
曾仕强:那是20年前第一次来内地的时候了,第一站是北京,然后就是济南,再到辽宁,那时来听山东人讲“我们只有卖馒头啊,烧饼啊……我们就是穷啊”,其实,山东就是“小中国”,有海有山,有很好的资源,还是圣人的故乡。
王赟:那您怎么看孔子?
曾仕强:年轻的时候讨厌孔老夫子,那时学西方的东西,等到年纪大些,觉得孔老夫子了不起。学西方心理学发现,西方人很理性,情绪起伏不是很大,而中国人则容易情绪化,孔老夫子就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才有“中庸之道”。
王赟:文化和管理,您总是在讲的时候结合得很好,那文化应该如何管理?
曾仕强:文化是最好的生意,全世界都在卖文化。比如巴黎,观光巴黎,不要坐车坐船坐飞机,最好走路,路很窄,最漂亮的便是路的里面,你就只能乖乖走了,那巴黎人只要招待观光客,就不愁吃了。济南弘扬泉文化,这是好现象,再比如,现在河南讲老文化,但弘扬文化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中国人是讲实际的民族,形式是没有用的。
王赟:一个企业,氛围好了才更有利于企业的发展,管理者与员工之间、不同级别的管理者之间、员工之间的相处需要注意什么?
曾仕强:第一步要自觉,人要反省自己,觉悟自己,人为万物之灵,肯定要跟禽兽区别开来,鸡斗来斗去、狗咬来咬去得没意思。退一步海阔天空,《易经》讲最好的争就是不争之争,像下象棋。
王赟:给山东企业家能提点建议吗?
曾仕强:无论是哪里的企业家,都要学会“步步为营”,从“快快快”上升到“又快又好”再升华到“又好又快”,做强做大,不如做久,更不如做好。20多年来,多少企业家起来又趴下,人与其早成功不如晚成功,晚失败不如早失败。
王赟:山东的饭菜吃得惯吗?平时谁做饭?
曾夫人:习惯的,天南海北地吃。我们不太做饭,常在外面吃。
本版撰文记者王赟
齐鲁云姨如果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