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回成永忆
文／省工商局 陈璞
一位看多了穿越剧的朋友忽然问我：“如果能够穿越，回到小的时候，你最想做什么？”我笑他痴了。然而安静下来时，我竟也自问了这个问题。“你最想做什么呢？”答案是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是的啊，年轻的时候任性，有许多毛病，自然留下太多遗憾，却已无法改变，恨何如之。倘若回到从前，我要向已故去的一位堂奶奶说声对不起，她那个传了几辈人的黑釉瓷罐，是我偷偷打碎的，只为“报复”她不给我果子吃，骂我是“活土匪”。我也要向几位教过我的老师鞠上一躬，道一声感谢，是你们教给我知识，也教我做个勤奋、诚实、有所作为的人。前两点我做得自认不差，有所作为却谈不上，不能说一事无成，至少辜负了他们的眷眷期许。
回到从前，我要给妹妹买一只嵌了梨花坠子的发卡，和一件红呢子大衣。小姑娘爱美，天性使然，但小时候家里贫穷，一只样式新颖，做工精美的发卡卖到一元多钱。村主任的姑娘就有一只泛着幽幽的蓝宝石光泽的发卡，上面缀了一朵木雕梨花，看着娇妍欲滴，玲珑多姿。妹妹羡慕不已，几回缠着父亲要，父亲嫌贵，只买了一只两毛钱的，样式呆板，颜色黑黑的，土里土气，妹妹不喜欢，戴了一次就丢下了。一次她替村主任家姑娘铲了半天地，作为交换，戴了两天那只发卡，还被我嘲笑得快要哭了。妹妹后来发誓再不戴发卡，为表示决心，她剪了短发。呢子大衣呢？在村上流行了好一阵子，和妹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几乎每人一件。那几年家里七事八事的，花钱如流水，出多进少，父亲为一家人的生计，几乎一年到头愁眉不展，哪有钱给她买这些。平日倒无所谓，春节村上唱戏耍社火，姑娘们约了一起去看，一路走，一路说笑，一路叽叽喳喳的热闹。别人家的姑娘一个个穿红披绿，似鲜花绽放，形容华贵，唯有妹妹衣单肩瘦，走一起那么的扎眼，想来让人心酸。等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后，曾给她买过一件绿呢子大衣，然已是时过境迁，不流行这个了，妹妹虽喜欢，穿几天也就撂下了。她说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
回到从前，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丢下的书本认真地读完。每当看到那些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文人学者讲文论经时，口若悬河，头头是道，文言典故，信手拈来，何等的潇洒自信，让我自惭形秽，暗恨自己小时候太过贪玩，没能好好学习。这几年渐悟，青春虽好，极易逝去，真个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少年时期是一个人记忆力最强，精力最旺盛，也最容易接受知识的年龄段，应该多读，多记，多背，即便不能理解，也应该死记硬背进去，慢慢消化，等长大用时，自然如那清泉，汩汩而出，永不干涸。艺不压人，艺也不亏负人。曾和一位秦腔名家闲谈，他讲起幼时学艺的艰辛，唱念做打，一个眼神，一句念白，都须成千上万遍的练习，方能挥洒自如，有模有样。他说学艺那会儿，挨过老师不少的打呢，脊背上还留着“纪念品”呢。他一面感慨，一面解衣示看，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当年的“恨”，已然化作今日的感恩。
世上没有随便的成功，我们看到一个人成功的荣显，却不知道他背后付出的汗水和艰辛。鲁迅先生在书桌上刻下一个“早”字，提醒自己再不迟到。曾国藩幼年时“秉质愚柔”“称最钝拙”，也就一个笨小孩罢了，二十三岁才考上秀才，可见不慧。明朝大学者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其父杨廷和，十二岁中举，十九岁考上进士，官至内阁首辅。与这位应试天才比起来，曾国藩实在应该汗颜。坊间流传曾国藩因为太笨，十三岁那年一个冬夜，他在家反复背诵《岳阳楼记》而不得，竟气走了梁上君子的故事。曾仕强先生讲到他小时候求学的经历，说私塾先生叫他死记硬背圣贤之书，大概因为当时年幼，无法理解，先生并不讲解。一天一篇，背不下来，就会被狠狠地打手心。当时很反感这种呆板的教学方法，等长大写文章做研究时，以前背诵的那些知识，像印在脑子里，几十年只字不忘。他用了一个比喻，说死记硬背下的文章，用到它时，就如竹筒倒豆子，哗哗流出。不装进去，如何倒出来？哪一个饱学之士，不是被逼出来的？有的是家中大人逼迫的，有的是自己逼迫自己。所谓真才实学，都是一砖一瓦，扎扎实实夯起来的，没有例外。
我小的时候太过淘气，太过贪玩，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浪费在玩耍上。尤其上初中时，十分厌倦了读书，拿起书本便头疼，走进课堂就犯困，老师在台上讲得激情澎湃，我在下面伏桌酣睡。下课铃声一响，丢下书本，就像去了揭帖的孙猴子，活蹦乱跳，争分夺秒地玩，挖空心思地玩，一直玩到上高中，渐明事理，才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只得回老家务农，当一个农民。父辈们的艰辛，如那黄土中刨食的鸡儿，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境况让我不寒而栗。在前途和命运的关键时刻，我不得不重新拾起书本，埋头苦读，虽考上了大学，有了一份工作，解决了吃饭问题，但对于知识，却已经失去了太多，真是悔恨无极。
书到用时方恨少，然世间没有后悔药，唯有以勤补拙，重新读书，稍可弥补幼年之过。自然，还有许多让我深感痛心的事，每思之，不由让我汗流浃背，面红耳赤，这里不敢一一道极。穿越是不可能实现了，但圣人讲过：“朝闻道，夕死可矣。”或曰：“只争朝夕。”是时候静心求知，补昨日之非，或给自己一个朝气蓬勃的今日之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