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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从森林里获得平静;清晨,我从湖水中吸取活力。幸福的秘密是一支渔竿得以裹腹,两只忠犬陪伴孤影。
远离尘嚣,利用森林解决现实生活中所有的弊病。法国著名作家、探险家西尔万·泰松(SylvainTesson)为了内心自由的需求找到了根本的解决办法:到西伯利亚泰加森林的一间小屋独居六个月,写下这篇日志。
撰文:SYLVAINTESSON翻译:陆玉枝
摄影:THOMASGOISQUE/FigaroPhoto
贝加尔湖是富饶的淡水湖,盛产的鲑鱼肉质鲜美。鱼刚一出水面,便被架到火上滋滋地烤着。住在小木屋的生活,像共产主义社会一般,除去了许多中间环节,简单直白。
在贝加尔湖里洗澡,驱散伏加特烈酒出的汗,屋外零下20摄氏度。浸泡在湖中谈不上舒服,手中的雪茄给人温暖的错觉。
劈柴取暖、汲水解渴、钓鱼裹腹:不依靠任何现代机器,这位隐士解决了自己生活的种种基本需求。
雪松云集的海角沼泽地,漫延在离小屋两个小时步程的地方。在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找到他之前,有一个被政府拒绝迁出过境的人曾在此地的一间粗木屋内生活了20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我们来到森林,是为了与快乐的禁欲生活重新建立联系,并体验安静、孤独、缺失和无限,这对于物欲横溢的社会来说是未来的奢侈品。我在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畔的一间小木屋居住了六个月。40岁之前我曾下决心去经历孤寂与冰冷。在未来九十亿人口的世界中,要获得这状态将必须付出比黄金还昂贵的代价。在法国我生活的空间很局促。有一天,我在一本政府的宣传册上读到一篇文章,它将行走在森林中的人称为“栽有树木空间的享用者”。那时我就知道,是前往西伯利亚泰加森林的时候了。逃避?这是被困在生活的牢笼里的人们赋予生命力的称呼。一个游戏?这种自愿到世上最美的湖边隐居的行为,该如何称呼?迫不及待?当然啦!我早就梦想着这样一种生活方式:简化到只为了满足生存的需要而生活。然而简单的生活着实难于实现。一座铁炉燃着余烬,两扇明窗敞向天空。
在小木屋中隐居,任时间浸濡,看世事变化。我所居住的小木屋是勃列日涅夫时期苏维埃的地质学家所建造的。这是一座由原木搭建而成的方形建筑,长宽均为3米,靠着一个生铁炉子供暖。这个小木屋在贝加尔湖西边的一个海角上,处于勒拿河的自然保护区内。最近的村庄离这里有4天的路程,最近的小道在几百公里开外。它背靠着一片高达米的花岗岩群,一片雪松林成了它的避风港。这地方因这片雪松而得名“雪松北林(Les-Cèdres-du-Nord)”,从地图上看到这个名称时,我曾感觉这名字好像是一处养老院。无论如何,现在是名至实归了:我在此进入了退休状态。要进入我这里只能通过水路或飞机。二月份的一个夜晚,我乘坐卡车在冰上行驶了2天后到达了这里。贝加尔湖水一年中有四个月是结冰的,厚达一米坚固的冰层使得车辆交通变成可能。俄国人便在这冰面上开着卡车和火车。有时冰层破裂,车辆和乘客一起静静地沉入湖中。不知道世上是否有比这万年历史的天然断裂层更美的坟墓?至于被扔在海岸上的尸体,如同风吹的面纱消失在远处天幕的情景一般,没有了悲伤。来自雅库茨克的朋友将我放在陡峭的海岸上后,就返回了公里开外的南边城市。狂风刮起了雪霰。未来将在此生活,我将得知最终的结果是:我是否拥有一段内心生活。雪茄,书籍,伏加特:小木屋提供原始古老的生活方式,兼容着人类文明发展的精致产物如淘金者清单一样的采购单。我的挡雨窗檐下排放4个满是东西的箱子,其中有面粉,烟草。墨西哥辣椒能使所有吞入腹中的食物吃起来有些味道。在伊尔库茨克,我的采购单如同加拿大北部克郎代克淘金者的财产清单:渔竿、油灯、滑雪板。我还买了萨罗夫的炽天使撒拉弗的圣像,这位19世纪的隐士隐居在森林中,驯养着熊。除此之外,要生活下去还需要书,渔具,几瓶酒和许多的烟草。相对于吸烟,不像自己所希望的生活更能谋杀人。如何知道六个月中,我是否能忍受自己?我在小木屋前的第一个动作是,把六瓶伏加特酒扔进粉状的雪堆。四个月过后,我将拣回它们。这将是冬天献给春天的礼物了。我一直都喜欢这种策略似的气候现象:四季轮回。唯有人可以不变地躺在他的安乐椅上。幸福的配方是:窗外是贝加尔湖,窗前放一张桌子。我将在俄罗斯的天空下度过六个月:在一杯茶面前静坐,从窗口眺望外面世界,手靠着腮帮,宛如梵高画中加歇医生的姿势。我为了与时间达成和解而来到此地。漫无边际的事物再也无法给予我平静,我想要时间把它带来给我。我想从孤独内心世界的窗口看时光流逝。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我在床架上钉了一块松木板,把我第四个箱子里的书都摆上去。我为梦想而带来米歇尔·图尼埃,为铁一般的冰冷带来三岛由纪夫。我有三部莎士比亚的喜剧,法国诗人维克多·谢阁兰的《赞歌》、哲学家马可·奥勒留、恩尼斯·荣格尔、冉克雷维,以及〈黑色系列〉侦探小说,因为疲惫之余还是要读它来当作休息一下。为失眠带来的中国诗词,为忧郁带来的安徒生,为敏感多思带来D.H.劳伦斯,还有卡萨诺瓦。因为旅行永远不需要带上自己国家的书。比如,在威尼斯读莱蒙托夫。最后,是叔本华的一部作品,我没有想到后来我完全没有打开它的意思,还有,上千页的《世界报》最终沦为垫蜡烛的底座。日复一日,由清晨展开未知的一天。在小木屋内的生活是一种体验虚空的经历:没有了评判的目光,身边没有给你带来喜怒哀乐的人,没有心灵筑起的防线。自由,这是种眩晕。在这样的小木屋,有的孤独者最终沦为流浪汉,醉死在满是烟蒂和空罐头的床上。克服躁郁最迫切需要的是给自己强加一种生活的节奏。寒江独钓。
清晨我阅读、写文章、吸烟、学诗、画画、吹笛。接着是花在家务活上长达数小时的时间:砍柴、修护雪窟、扫雪、安装太阳能板、准备钓鱼的线、补救冬天带来的损伤、烤鱼,再把生铁炉点起给房子供暖。我开始适应了零下30摄氏度的生活。我并不狩猎,我认为作为来客将森林的原住民剥除开森林是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粗暴行为。你会喜欢陌生人来攻击你吗?而且看到比自己更漂亮、更高贵、更健美的生物在广阔无限的森林下自由地散步,这并不损害我的男性尊严。下午探索我的领域,在森林游走,辨认着鹿、熊、猞猁和水貂和足迹。时矫首而遐观: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呆坐在篝火旁,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天空数小时通常我会爬到山顶上,看贝加尔湖从林海岸上浮起,这湖是一个国度。海峡和海角在白象牙般的冰面上蜿蜒。东边80公里外可看到布里亚特山的顶端,那里连着蒙古大草原。曾经的我奔波着每一秒,妄想折弯生活的颈脖,榨取它每一滴汁液,现在却学会了呆坐在火堆旁,目光一动不动地凝望天空长达数小时,只为思考一些这样本质的问题:比如世上有没有云一般形态的国度?有时候暴风雨驱散雪,湖上冰面于是显现得生动、纯净,一圈绿松石陪衬着,仿若是从显微镜里出来的神经元素的图片。而当我在如镜的湖面上滑冰,滑板下生动展现着一个让人幻想无数的万花筒:我滑行在一个梦之上,而这个梦深达几千里。有时候山雀会来轻啄窗玻璃,冬天来临时这种山雀并不随别的鸟类迁徙到埃及过冬,它们耐得住冬天的寒冷,守护着冰封的山林。我同它们讲话,我也和树木、地衣及我自己交谈。自言自语是隐士们的乐趣,因此当他们回到人类社会,便无法忍受讲话时被打断。相比于教堂的尖拱,我更乐于选择森林的绿色殿堂。在人的一生之中都需要选择自己信仰的天空。我想过要信仰古老的天神,与山林水泽的小仙女们交谈,仰慕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的水神。不幸的是清醒让我的心灵干涸:我只能假装膜拜仙人们。拥有信仰通常是在做戏。难得可贵的邻居――森林巡逻员和渔民――会造访,成了我沉寂的生活的插曲孤独并没有令我烦闷不安。孤独的内涵是丰富的:当无人可倾诉你的思想,纸便成了珍贵的守密者,而且它从不对你感到厌烦。笔记本有着一个礼貌的陪伴者的价值。孤独强加于人一些责任,独自一人时,需强迫自己遵守道德,使自己免于沦入耻辱。六个月的隐居生活给人的挑战是,看你最后是否成功地忍受自己。厌恶自己的情况下,甚至没有肩膀可依靠,没有任何面孔令你提神。因此罗宾逊怀疑自我时,会躲进猪圈里不出来。初来第一天把我送到这片海岸的萨普洛夫(Chabourov)的防护林巡逻员深知这一点。与我擦肩而过时他手抚着太阳穴,高深莫测地对我说:“这里是自杀的绝佳地点”。贝加尔湖——勒拿河保护区的巡逻员,在夏天时乘着小艇,冬天坐着卡车,四处巡察。有时冰面上忽然裂开一个口子,将一个车辆吞入腹中,如一幕陷阱捕人的20分钟戏剧。
每20至30公里各有一所驿站,里面住着一位森林巡逻员。这些邻居总是突然地造访我的小屋。这些人被称为弗拉基米尔人。他们是典型的俄罗斯人:喜欢普京,为勃列日涅夫感到惋惜,在西方的统治地上保留着农民对于小资主义的轻蔑。他们会拒绝令他们回到城市的一切如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这样的寡头政治家的财富。这些人每天早晨一打开房门,对面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野鸟翱翔。叫他们如何能忍受城市的拥挤?平日里,他们肩上扛着枪,远离莫斯科的法律约束,像封建的庄园主一般守护着他们的领地。自由是丛林生活的天然的女儿。浑身上下一片雪白,这是趁贝加尔湖的海豹因疲惫爬到冰上时接近它们的唯一方法。漫无目的溜狗或去接近海豹群,需要做出选择。
森林木屋成为所有逃离他们时代的人们的庇护地
有时渔民会停留在我家,进行不变的仪式:我打开伏加特喝光三杯酒。第一杯敬此次相逢,第二杯敬贝加尔湖,第三杯敬爱情。还要在木板上洒一滴酒,以敬家里的神祗。
我的来访者对我讲起外部世界的种种新闻:黑海,郊区的暴乱,金融危机以及谋杀案件,还有他们创造出来使隐居者停留于退休状态的新闻。
天寒地冻的二月过去了,漫长的三月也过去了,柳絮纷飞的四月到了。俄罗斯的冬天像一座冰的宫殿,闪闪发光,但单调无趣。忽然一天冰的表面开始发生变化,冰里渗着水,瓦解的信号越来越近。
5月22号这一天,春天聚齐的力量发动了攻击,摧毁了整个冬天的成果,以重建另一番天地。一场雷雨抖落冰层,冰块破裂,释放出大股的水吞没了这片冰玻璃的碎屑。一道彩虹横贯湖岸,岸上早被第一拨野鸭群展着翅膀扑扑地占领。
冬天已逝,湖水融化,森林也活跃起来。熊苏醒了,游晃在羊群周围虎视眈眈。幼虫钻出腐殖地,杜鹃花开了,蚂蚁像小溪一样地行军于他们针状式的据点侧翼。动物们知道不能再慢吞吞地了,必须抓紧时间繁殖后代。和人类不一样,大自然不会去想着它有整个春天的时间。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正是在这段期间,一位防护林的巡逻员把爱卡(Aika)和贝克(Bêk)——两只4个月大的小狗送给我当礼物。那里,我对狗还是怀有防备之心,并以让·科克托式的诗意地指出:“我喜欢猫,因为世上没有警猫(但有警犬)”。
然而当有熊靠近,我这两个忠实的朋友就会吠叫。有两次在沙滩上四处闲逛时,我们甚至与熊鼻尖对鼻尖迎面而遇,《棕熊》的精美刊物还在手上。熊知道人类之于熊无异于狼,因此每次相遇对峙几秒钟后,它们都选择消失在矮柳树丛中。为了生活幸福着想大家各走各的路。
我的狗A?ka和Bêk,在傍晚的篝火前。谁还会质疑动物对美丽的事物无动于衷?
总会有光,指引我们发现美的各个面貌
我的爱犬紧跟着我的步伐,在整整三个月期间我们遍走于森林之中,攀上山顶,像挪威的妖精那样生活:我们在冻苔原上扎营,在露宿的火堆上取暖,拿我钓来的鱼当午餐。最后我们抱成一团睡觉。我再也不会取笑法国专区政府的人行道上与他们的鬈毛狗相依为命的痴呆老妇。
当最后一个冰块融化成水,我驾着帆布划子上了湖。泰加森林已经褪去了层青铜绿色。松树的武器密密地排着,子弹在枪管内蓄势待发。乌鸦的叫声忽然撕开了沉寂。一只淡水海豹从水面探出头,寻思地打量着划破丝绸一般湖面的小艇。
落叶松林上雾气重重,贝加尔湖伏在沙滩上栖息。沙的斜坡给海岸镀上一层金色。刚刚被冰所释放的瀑布,所到之处尽情汇聚各个水流,最后从悬崖上倾泄而下。
一场七月的雷雨将天空撕得粉碎。当云层压盖山崖时,必须尽快回到海岸上。因为暴风雨会在10分钟内倾盘而下。我的每个邻居都有过朋友、儿子或兄弟被暴风雨中的海浪吞噬的经历。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随着我的眼睛逐渐认识了这片土地的沟沟壑壑,这些地方的奇美之处一一得以确定。穴居的人亘古不变的原则是:他们永远不会看腻自己居住地面前的美丽事物。总是有光,可以指引我们发现美的各个面貌。美是可以培养和发掘的。只有心急的路人才会忽略。到后来在伏加特、熊和暴风雨的陪伴下,司汤达综合症成了隐居者唯一的隐患。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终于有一天,我不得不回去了,离开我的爱犬,关上门,将箱子搬上等待我的船只。我从不知狗的上皮毛如此能吸纳人的眼泪。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小木屋,我曾在这里与时间重归于好,只因我体内那股设计师对美的忠贞不移战胜了流浪汉的狂热。我重视瞬间的真实,更甚于希望的虚幻。我应该更早明白,静止的事物有着安详的特质。远离尘嚣,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
如果这一点为人们所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隐居在这样的小木屋。随着这个世界越来越难以适合生活――因为环境太喧闹,人群太拥挤,形势太混乱及气候太热――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将选择隐居森林。森林将成为避难于这个年代的人选择的庇护地。
一小众社会人群将在乔木的树荫下云集,他们开垦林地,在此创造快乐的生活来逃避现代的喧哗,逃离城市势力所触及的范围。在历史上每当世界发生剧变时,森林便提供它的殿堂庇护着苦难的人。
科技的威力,战争的动荡,都曾波及到森林的边缘,但并未能入侵。城镇的政治力量也止于这里。
森林,从不惊异于那些忧郁的灵魂前来它的殿堂避难。它深知春天一定会回归。
森林能带给人的慰藉是:你知道总有个小屋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在那里一切皆有可能。
生活在别处。
作者简介:著名作家:希尔万·泰松希尔万·泰松SYLVAINTESSON(-),地缘政治专业出身,法国作家、记者、旅行家,欧洲探险行会的会长。19岁那年,希尔万·泰松骑摩托车穿越冰岛中部,并参加了婆罗洲洞穴探险。后与好友亚历山大·普森一起骑单车环游世界,写成《骑行地球》。自年以来,希尔万·泰松以步行、骑单车或骑马的方式游历中亚,并与普森合著《迈步云天》。年,他在贝加尔湖畔居住六个月,其间所写的日记集结成《在西伯利亚森林中》,一举售出二十四万册,被译成十种语言,获得散文类美第奇文学奖。希尔万·泰松至今已出版十多部游记,其影集和随笔也广受好评。此外,他写作的短篇小说曾获得龚古尔奖。摄影师托马斯·格瓦斯科ThomasGoisque托马斯·格瓦斯科,年出生于法国叙雷讷,在贡比涅长大,后赴巴黎求学。年,毕业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的摄影专业,并在东南亚地区拍摄完成其毕业作品,主要为一个